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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這次由孫海橋一路辛苦溯行艱險的丹大溪谷而上, 成功探訪了「加年端溫泉群」以及已沉寂好幾年的丹大溫泉, 主要是長期乾旱致使溪水清淺, 多段一線天型峽谷不再是萬難突破的屏蔽, 也是虧得有英勇阿鎧的開隊, 否則這十餘年來僅遇的機會我也會因坐在電視或電腦前而白白將之流失。 當然更不能忘了提朋友River, 是他早先幾週下溯行程讓加年端一帶豐富的溫泉景觀得以正式曝光, 這才勾起我們率性一訪的興頭。
回顧一年多來,我很少像過去靜下心為出遊寫下超過五百字以上的紀錄, 大多僅是挑選並整理幾張照片放上部落格了事。 主要是忙,是懶,也覺得不是說影像能勝過千言萬語? 而這次行程在自己的溫泉探勘經驗裏卻因為顯得實在是異常豐富光彩, 所以我認為該趁著記憶還新鮮之際, 為當時自己的思路,自己的感受,留下照片無法傳遞的文字來, 就像即使描繪細如北宋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 若是能對照孟元老所著的「東京夢華錄」一併欣賞, 肯定能對宣和年間的汴涼街市景觀更有全角度式的親臨感。
於是…我開始著手寫這篇遊記。
這些文字是留給自己為念, 我也將之致贈給這次的隊長,我的好友: 阿鎧-金山豆先生。
前一年(2014)的春節假期, 顧不得身上帶著拖了兩週還不見好的感冒, 勉強南下赴了River兄的溯行丹大溪之約。 那是因為自從10年前見過貓腿探勘隊的丹大溫泉照片, 那處滾滾冒煙的微青乳白色高溫泉池便深深印在我的腦海頁褶裏, 只是這迢遠的溫泉深藏在悍然拒人的神秘丹大溪流域, 丹大林道又遲遲不開放, 她便成了我野溪溫泉探勘活動裏神聖化了的一處標的。
然而那次溯行,我們也只比阿貴所定之加年端溫泉位置再多挺進峽谷一小段而已, 是幸運地發現了一大片黃綠斑斕的彩色溫泉壁(2014加年端溫泉行), 卻立即受困於一道短瀑前, 即便攻擊手宗明及River勉力攻了半小時,依舊失敗而返。 算算路程,離目標丹大溫泉可還有13公里呢! 猶記得那次返程接近起點孫海橋時,風雲突然變色, 蔚藍的天色蒙塵,烏雲低低地壓過山頭。 令人發顫的刺骨冷風自谷口一陣陣逼來, 身上還溼著,更覺得寒意入心。 勉力回到臺北,果然病情加劇,額頭又燒了起來, 後來還導致免疫系統整個失常,休養調息了好一陣子。
後來上網瀏灠Google Earth, 這才體認其實丹大溪的上游全是一段又一段的窄迫峽谷, 狹窄到衛星影像全是黑影,像是兩側的山頭硬生生把溪流給夾斷了! 比光看地圖上的等高線還讓人緊張。 心下不免思疇: 就算當時能夠勉強突破那道短瀑的屏障,後頭依然有著重重的惡水激流。 還是等有人開隊由林道進入再說! 丹大溫泉,果然不是輕易讓常人拜訪的, 她要我等,那就再耐心候著吧!
2014有個平安無大颱侵襲的夏秋, 進到2015,春雨卻也有樣學樣,遲遲不肯落下。 全臺的大旱成了新聞的頭條, 水庫見底的畫面在電視裏返覆播送著,恐嚇平常揮豁用水慣了的普羅大眾。 而這對喜歡溯溪找溫泉的我們來說,卻是提供了苦中作樂的機會。 有多少平時得拚力搏水而上的大溪溫泉, 少了急流環護,頓時改頭換面成了平易近人的小菜。
積極好動的River果然在3月初傳來好消息, 他們成功地先利用林道推進到丹大溫泉,再沿著丹大溪一路走出到孫海橋。 根據他們的紀錄與後來另一隊人馬的探行, 發現原來在加年端社一帶還有很多不曾在正式文獻上報導過的溫泉露頭, 加年端溫泉絕不止是這十幾年來知道的那道在峽谷口小小的岩壁湧泉而已。 這一新的發現,又重新激發了我對丹大及加年端溫泉的興趣! 雖然去年往返共30公里跋涉的辛苦還沒從腦中淡去, 當阿鎧向我邀約趁著水位難得的低, 再來一次挑戰全程56公里來回的孫海橋-丹大溫泉溯行之旅, 我仍是不假思索便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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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長距離的行程,我們規劃了4天來完成。 計畫是3/21日自0K孫海橋入山,傍晚攻抵River所發現加年端溫泉最大露頭的17K營地, 第二日3/22則輕裝上溯至28K的丹大溫泉,採完樣後,直接再趕回17K營地過夜。 會如此過水期待以久的丹大溫泉,是因為我們已經知道近年來她的湧泉規模已不若過往, 大部份的露頭都被高積的砂石掩埋了! 選擇所有條件都最佳的17K營地當做基地才是明智之舉。 第三日3/23是調劑身心的重要逸樂日,整天就待在營地散漫,悉聽尊便地玩耍, 第四日3/24便得整裝打道回府,再度面對辦公室生活了。
車行至孫海橋,我們花了點時間整裝確認, 08:40開始橫渡清緩的濁水溪,開始這次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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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翻查氣象報告, 頭兩日南投都出太陽, 接著雖然東北季風南下,預報說北部及東部會轉為降雨, 可南投縣上卻仍只貼上了一朵灰色的雲。 我想,這樣應該就是老天所賜最好的氣候模式了! 不然大熱天,誰會想下池泡溫泉? 還是陰陰冷冷的才是泡湯的王道氣氛。
溪水水位果然也清淺, 去年才啟程沒多久,渡溪便得由攻擊手開繩確保, 這次大夥三三兩兩談笑間就翩然往返兩岸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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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隊員都是「溫泉探勘服務網」的老成員, 隊長笑稱是「雜牌軍」。 比起其他裝備工具一堆的溯溪隊伍, 我們行頭真得頗為陽春。 反正我們設定遇著困難地形的最高指導原則是能繞就繞,不能繞則退, 完全沒有一定要征服困難達陣才光榮的壓力, 但憑老天決定願不願意讓我們一親溫泉的芳澤,一切以安全為上。 幸虧臺灣大部份的野溪溫泉都不太需要技術裝備便能抵達, 剩下的,就是基本的體能與露營工具了。 不過,因為丹大溪峽谷實在太多太長了, 為了提防小落石,岩盔還是必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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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我主要的目的是蒐集最新的加年端溫泉露頭資訊以及拜訪丹大溫泉, 卻有另一項任務也有趣, 那就是確認「眉溪砂岩」於丹大溪上的出露邊界位置。 「眉溪砂岩」是臺灣地質上很重要的一個地層, 其下有整合接觸的佳陽層,上則覆有廬山層,其沉積年代還存著爭議。 雖然前人研究也在丹大林道上看過眉溪砂岩, 不過,那時沒有精確的定位,所以位置仍有些不確定。 我手上GPS是有,但行前確沒把握能辨認出層界來, 一來是怕健腳隊員來去皆匆匆,根本沒能給我時間好好觀察, 二來是怕露頭被砂石掩蓋,連我想量測的機會都沒有! 當推算差不多到了眉溪砂岩該出現的所在, 我忙請隊員們先到陰涼處喝口水休息幾分鐘等我。 我來來回回地掃視沿溪出露的岩層, 總算見到開始在灰色的板岩層內開始出現薄砂岩, 然後朝著上游方向砂岩愈來愈厚,接著再突然全部消失。 這段約350公尺厚的眉溪砂岩可讓我找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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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進約2個多小時,10:50抵達了郡大溪與丹大溪的匯流口。 這兩條溪夾峙著巒潭山尾稜,稜線崎嶇多起伏, 自有威嚴,感覺並不是一座好惹的山頭。 我留意到在匯流口處丹大溪的兩岸都有殘存的階梯與流籠, 地圖上卻找不到相對應的古道, 心裏真好奇在早已經逝去的單純山林日子裏, 是哪些人建造並用過這些設施? 沿著階梯走上去,會走入怎麼樣的一個部落呢? 真想親眼看看當時穿著傳統服飾生活在此地的布農族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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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巨厚的廬山層間偶爾會夾一些變質砂岩層, 我凝視著這些扭曲褶皺的岩層,思路很難不跟著打結! 臺灣高山的地質構造解釋真得是很難,太複雜了, 要還原再現過往的岩層變動歷史,從來就不是件簡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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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進間,眼睛除了欣賞景隨步移的風光, 餘光也總是在溪床上來回掃瞄。 因為只要夠注意,就能拾獲到漂亮的水晶。 去年我就收了幾顆。 坐在大石休息之際告訴阿原這件事,一旁的阿山哥馬上就說: 耶!我身邊岩縫裏就有耶! 我們湊過去,果然,一顆約小指大的水晶夾生在大石的裂隙之間。 阿原取出小螺絲起子伸進去敲擊,想取出這顆水晶, 不料,一失手,它就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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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到平行丹大林道三分所前的這一段溪谷大部份都是去年熟悉的景致, 走在其中,心中卻依然感到震憾,是那種對臺灣溪谷之美的讚嘆。 有時娟秀平靜,是小家碧玉, 轉過個水灣,呈現面前的卻又變幻成落石禿壁的蒼茫景致。 真叫人難以相信這竟是同一條溪流。
行進間,身後突然傳來轟轟的聲響, 是車隊進來了!還有身驅與輪胎大小不成比例的沙灘車呢。 他們的目的是最下游的加年端溫泉三分所露頭, 或許還順道帶些檜木漂流木走吧? 我就看到兩根橫躺在河階上的檜木樹幹被鋸開成板狀, 很大一部份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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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往上游走,溪流愈束愈窄, 涉渡自然也得加備花費氣力。 是心底存著溫泉就在前頭等著的念頭, 用力支持著我們繼續大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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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將這次探勘所定下比較大的加年端溫泉露頭加以編號, 共分1~10號,附上照片羅列在上方日治時期五萬分之一的臺灣地形圖上, 以方便大家知道下面所描述溫泉的相對位置。 為什麼不以較新的地形圖套疊呢? 其實也是有,只是當初一開始我想藉由古地形圖的原住民部落名稱來替溫泉露頭定名, 後來發現,溫泉數量實在太多,太密, 加上每年地形可能會有變化,砂石堆積或是山壁崩坍, 這些都可能會造成溫泉湧出位置的變化, 所以命名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就光用數字編號代表2015年的溫泉湧出位置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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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號露頭
一路顛顛簸行來,我們總算在12:30來到了第一處其實並不顯眼的1號露頭。 這處溫泉是由高出目前溪床約10米高的土層間湧出, 產狀特殊少見,只是水量並不豐盛。 考量以往要來此,是經由丹大林道三分所循路下切至溪床, 故也將之命名為三分所露頭。 大部份的車隊會停佇在此露頭, 利用水管與帆布蒐集溫泉水泡湯。 很沒氣氛,但也是不得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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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號
續往前行,便會進入一段頗長的峽谷地形, 在谷口可見一道五彩的岩壁, 是由板岩裂隙湧出的溫泉水沉澱出各式礦物質與滋養不同菌類累積而成。 這裏是阿貴過去採集加年端溫泉的點位。 由於再往內走峽谷便縮成一線天的型態, 以前水大,他並沒有再往內探勘,所以並不知道裏頭還藏了很大量的溫泉。 這處小泉眼,只是加年端溫泉的前菜而已。 其實上面的照片是攝於2014年,此回再訪,這露頭已經乾涸了。 之所以維持編號並描述,只是一種紀念性質, 畢竟,她也身為加年端溫泉的代表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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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號露頭
這裏便是2014年我們再發現的加年端溫泉壁。 為什麼會用「再」這個字眼呢? 我總想像著,過去布農族勇士們常年在山林溪谷裏打獵奔跑, 一定是對這裏瞭若指掌, 只不過受限於沒有文字,又被強迫搬離家園,後代才淡忘了。 何況,即便現在也是有些獵人在此區域活動, 他們應該只是不說而已,不見得不知道。
比起去年來此的地勢,溪床堆高了一米以上。 這也是為什麼今年得以突破此處一線天峽谷的關鍵之一, 因為原本阻路的短瀑不見了! 雖然依舊是此次行程遇著的唯一需要開繩上溯的地形。 我和小蔡在溫泉行程裏見過好幾次面了, 倒是沒有交談過幾句。 這次的加年端行程,算是比較有交流吧? 這也才發現,原來新婚的他也是一個很活潑的男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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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這一大片的溫泉岩壁上佇足頗久, 那是因為她實在太美麗了,是一幅大自然的抽象畫傑作, 從每一個角度,每一處角落都能欣賞到不同的美感。 只不過,這裏也是危險的, 山壁自我們面前以內凹的型式延展而上,覆蓋頭頂。 砂地上,還有破裂面尖銳的一小堆落石, 顯然是才落下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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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懷抱著敬畏的心,一邊抬頭留意是否會有墜落的石塊, 一邊仔細瀏灠整片斑斕,佈滿各式石灰華的岩壁。 此處的泉源也是可以離溪床約10米高, 湧水較豐盛之,往往形成淅淅瀝瀝的溫泉鐘乳石景觀。 我推測她們的生命週期應該不長。 寬度不過十餘米的峽谷, 夏季爆發大水時,挾帶大小石塊的洪流肯定漲得老高,將之摧毀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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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號露頭溫泉壁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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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溫泉壁停留了約莫20分鐘, 拍夠了照片,繼續上行50公尺來到去年我紮營的瀑布前。 瀑布旁有片突出的高檯屏護,是片安全的營地。 能在這裏度過夜晚是極幸福的, 我想,也沒有哪間五星級旅館能提供這樣的景觀與環境吧? 檢視地圖等高線, 這道瀑布是從一個自成世界的圈谷陷落一角流出。 那裏會是個什麼樣的生態環境呢? 好想爬上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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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員,右起:小蔡、小海、小柏、阿鎧(隊長)、大腳ㄚ、阿貴、遞投龍。 還有兩位阿山哥與阿原因為腳程太快,很少同時在合照時入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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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的對岸是片節理發達的板岩壁。 岩壁傾斜的角度剛好又平行於劈理面,是道危險的順向坡。 通過其下,我不自覺得閃往另一側,快步而行, 彷彿在是玩電玩的過關遊戲,得萬分留神別被砸下的石塊打到。 或許這裏也是布農族們的採石場? 大片大片的石板,正是他們興築家屋的最好材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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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過了瀑布,才是我擔心的開始, 因為前面就到達去年我們溯行的短瀑終點了。 即便已經知道前一週有人突破, 順利抵達後方加年端最大的溫泉露頭區域(River暱稱為城堡溫泉), 心底仍是不免忐忑。 果然,短瀑的確是因溪床墊高而消失,只剩下激流的形式, 但水仍是急! 我們群聚在一塊,互相確保,拉著充當攻擊手試攻對岸的小蔡, 只是他的腳踩不到底,差點被沖走, 幸虧被小海一把拉了回來。
幾經商量,決定不先過溪,而是改由腳力水性較佳的阿鎧與小蔡正式面對急流, 側身靠著岩壁彼此支援摸索前進, 到上游安全處再放繩下來讓其他隊員拉著突破難關。 我是第三個上溯的, 這才知道他們兩人的厲害! 因為就算是拉著繩子,那水流的力道仍是非常地強勁, 尤其是在水及下胸的最深處,正面的衝擊力直將身子與背包往後扯, 我是拚了雙手的力氣,死命地一圈圈勾纏浮水繩將自己往上送, 好不容易才脫離惡水的束縛。 當下心情是非常快樂的, 容易滿足的我覺得,只要比去年多前進些,這趟行程就算成功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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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渡完激流,表情顯得有些放空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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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號露頭
大家渡完激流,身子都溼透了, 剛好眼前就出現了兩道相連的溫泉小瀑, 嘩啦啦的熱水從眼不見的岩壁凹槽裏源源不絕向下流, 真正是天然絕佳的SPA。 阿原一馬當先脫了還在滴水的上衣, 站到了溫泉水柱下沖起暖來,享受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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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稍下游望向蒸氣氤氳的4號露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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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號露頭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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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前望,騰騰的溪水似乎沒來由,就這麼從絕壁裏湧了出來, 而前方,還有去路嗎? 事實是,繞過去,加年端湧水量最大的一處露頭,舒適平坦的廣大營地, 就在不遠的前方等著我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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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號
5號是加年端溫泉群中最主要的露頭, 延長約有200公尺。下方幾張照片為位處下游處起端的露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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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號露頭下游端露頭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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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號露頭
在溫泉區經常能見到白色的石灰華沉澱物, 即所謂的碳酸鈣沉澱物。 有時石灰華會因為沾染其他耐高溫的菌類或藻類而呈現多種顏色。 像在5號露頭這,就能見到溫泉落水處有大片的棕黃色石灰華壁面。
碳酸鈣在中性或弱鹼性的環境裏溶解度隨著溫度下降而上升, 當溫泉升至地表後溫度下降,其實並不利於碳酸鈣的沉澱。 只是碳酸鈣的溶解度對於酸鹼度更為敏感, 當溫泉水從地底深處上升時, 由於壓力降低,二氧化碳的溶解度降低,釋放出大量的二氧化碳, 溫泉水酸鹼度便會升高, 進而導致鈣離子濃度過飽和, 接著與水中的碳酸根離子結合,沉澱出碳酸鈣, 形成石灰華。 此外當熱水因汽化或蒸發而濃縮時, 酸鹼值也會上升。
這裏便是River所稱的城堡溫泉。 我想會起這個名字是因為溫泉像是從巍峨的城牆流下吧! 而站在源頭望向腳下的細砂營地,之後層層起伏的板岩高臺,以及再下一階的丹大溪床, 彷彿自己就是一城之主,正不可一世地俯視著自己統領的屬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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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我只是善盡隨隊記錄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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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的營地十份平整舒適, 細砂之中沒有太多的石塊,躺著十分好入睡。 主要是離溫泉池又很近!泡湯再方便不過了! 我將帳篷的門口對準了溫泉跌水處, 這樣每天醒來,一拉開帳門就能欣賞到騰騰冒煙的加年端溫泉,這是多幸福的事啊! 另一個好處是,四週的柴薪很多, 營火要燒整夜,連燒幾晚,不成問題。 我們當下便決定將這裏設定為基地營, 三個晚上都住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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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號
隔天(3月22日)我們起了個大早, 我們要輕裝再往上溯行至丹大溫泉。 這是之前溫泉探勘隊伍裏都還未成功過的嘗試。 當然,離基地營不遠的丹大溪上游也還有很多精彩的加年端溫泉群露頭在等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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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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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號露頭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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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石陣內的瀑布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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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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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號露頭全景
雖然這裏岩壁會被染黃, 大部份是因上方流下的冷水沉澱出礦物質所致, 但在溪底壁間仍是夾雜了很多湧著熱水的小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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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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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號
這是「加年端溫泉群」最上游的一個主露頭, 經由River與原住民確認, 這裏的地名是「嘎嘎朗」,即布農語「螃蟹」之義(因為此處有螃蟹出沒), 所以就定之為「嘎嘎朗露頭」。 而她之所以有這種命名的特殊禮遇, 主要考量他的泉溫夠高,這次量測得攝氏86度, 露頭的型態也特殊,由石灰華聚攏成數個狀似火山口的湧泉口。 是身邊沒帶雞蛋, 不然我還真想放顆在洞孔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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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號嘎嘎朗溫泉露頭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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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大西溪(黃)丹大東西(清藍)之交匯口
丹大西溪上游多崩塌地, 連接九華瀑布, 侵蝕嚴重,溪水因而特別混濁, 與萬大北溪同為濁水溪之砂泥最大來源。 現今萬大北溪因有攔砂壩截砂,除洪水期之外大致澄清, 而丹大西溪則繼續供應砂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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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兩天共28公里的勉力跋涉, 穿行一道又一道壁立的峽谷, 我總算來到了企盼已久的丹大溫泉所在地。 心裏還真有種「皇天不負苦心人」的慨嘆。 走在一旁的阿貴向我提到, 遠方那由卡阿朗溪與丹大東西交夾的突出烏龜島便是關門古道上的清營盤遺址, 因為靠近溫泉,所以也被稱為「溫泉營盤址」。 我一聽真是大感興趣, 不知道當時修建古道時有沒有留下相關的文字紀錄? 有的話,那可是清代有關臺灣溫泉的珍貴史料呢!
關門古道是清朝所闢最後一條橫貫中央山脈的古道, 因橫穿關門山山頂而得名。 這條古道是光緒12年(1886)10月由巡道陳鳴志率鎮海後軍副將張兆連向臺灣巡撫劉銘傳請開, 耗費約3000餘人力在13年閏4月27日完工。 然而因天災瘴癘,同年8月即告荒廢中斷。 後來日本人又重修此道。
我心中還緬懷想像著往日情境, 卻立即被遠方一大群四散狂奔的驚嚇水鹿打斷, 原來他們是被前行者阿鎧與小蔡驚擾了。 丹大是野生動物的天堂,果不其然。 有幾頭倉惶間選錯了方向,將自己困到了上下不得的崖壁上, 就在眾目睽睽下, 其中一隻重重摔落,跌跛了腿,卻還勉力竄上另一處臺地,消失了蹤影。
幾年前秋姐與唐牛就提過, 曾經泉量豐富的丹大溫泉已被上游帶來的厚層砂石掩覆,不復舊況。 但對溫泉熟門熟路,天生有種敏銳的阿貴還是三兩下便在溪畔找到高達攝氏80度的湧水口。 要不是我們抵達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半,得兼程趕回營地的壓力罩在心頭, 否則要築出個舒適的大池不會是什麼困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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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丹大溫泉看到了這處怪怪的堆石, 一旁還有處已經乾枯無水的溫泉池舊址。 回來問了秋姐, 原來這是去年他們到這裏時有個阿亮隊員要享受真正的幕天席地..外帳都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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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3/23日的輕裝上溯丹大溫泉, 我們趕著在天將黑之前回到營地。 時間掐得很準,我幾乎是在不得不開啟頭燈的前一分鐘回到了心愛的鵝黃帳篷前。 只是才放下相機, 先到的阿原就跑來和我說, 阿山哥和大腳ㄚ衝過頭了! 他們沒有留意到位於高階上的營地,直接從下方的溪床穿行,直奔下游的峽谷區。 手上還只拿著應該是快沒電的手電筒。
這突發的狀況真是讓人替他們捏把冷汗,天此刻已是完全黑了。 只是大夥又餓又累,也覺得他們兩人經驗豐富, 發現苗頭不對應該就會回轉,就算沒燈光可用也會留在原地等待救援, 因此決定先解決晚餐,養足精神體力, 若他們仍不見蹤影,再派3個人下去找。
後來推派了阿鎧、阿原以及小蔡吃飽飯後去找人。 阿鎧這時又打趣著問我要不要一道去? 其實我心裏也在猶疑著。 再多個人去,其實也沒有多大幫助, 難保體力技巧較差的我, 走在黑夜的溪床裏反而成了下一個要被救援的人。 心裏也覺得自己不夠義氣, 但我還是沒說出口自己要參與救援的隊伍。
等收拾停當,我站在高臺邊看著他們的頭燈點點越過丹大溪, 慢慢轉過河灣的那頭。 突然,對向也閃出了光束朝我射來! 哈!一定是阿山哥和大腳ㄚ, 他們的手電筒還有電! 這時是晚上7點半,他們足足多走了一個半小時。 雖然是烏龍一場,救援隊才出發過道水就遇著了他們, 但大家都是高興的, 連忙催促他們趕緊換裝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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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3,日上三竿才起床。 阿山哥因還有要事,臨時變更行程,與阿原兩人一組先行返程。 除了跑到對岸查探的遞投聾,我們其餘六個則閒閒繞到營地後層層而上的部落遺址遊歷。 這個部落應該不大,或只是主要範圍外側, 看了兩三層階地,只有一間較有規模且完整的石板屋。 查看舊地圖,也不見其名。 遞投聾後來和我說,對岸也有很多石板構造物遺跡,但沒有屋宇建築, 獵徑倒是相當清楚,顯然才有人走過。 會不會這裏本來就只是布農族用來洗浴的場所呢? 若我是族人,應該會優先選擇住在一旁吧? 能天天泡湯,勞苦打獵整日後換洗得一身潔淨,那多好啊。
其實我們四處走還有個企圖,就是撿拾鹿角。 只是恐怕是晚了好幾步, 初春脫角的鹿,現在都已長出鹿茸了! 尋了半天,也只有阿鎧以及小海各撿了支不大的,稍微風化的鹿角,聊勝於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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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待了一陣覺得無聊, 隨手撿了地上的石板和剝落的鐵線蕨湊成了一份小品植栽, 只是懶得帶回家,也很難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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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上方溫泉湧出處週遭的岩縫裏夾生了很多樹型優美的老榆樹, 是過去部落人栽植拓展出來的吧? 就讓他們留在原地吧! 花市一盆才賣一、兩百, 有到這裏的人可不要亂拔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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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還早,我們一行人又往上溯再拜訪支流旁的6號露頭。 只是我個人還是偏愛營地的環境, 覺得只要花點心思時間,應該便能夠在高臺邊築出個視野絕佳的湯池, 肯定會比當年桃林所謂的帝王湯更勝一籌。 因此我先折返,不厭其煩地從溪底挑選寬扁的岩片搬到高臺上, 選了處岩盤凹處將岩片立起,內外堆出兩層,中間再細細填入細砂壓實, 如此一來,能蓄水的湯池就成形了。 接著,我再把原本彎彎曲曲,四處蒸騰霧氣的水道截直, 等了一會,湯池的溫度果然上升至舒適宜人。 泡了杯咖啡,帶些小點放在一旁當成桌面的石板上, 浸在暖湯裏,邊吹微風邊欣賞青山綠水, 我想,也沒幾家五星級旅館能提高如此的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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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傍晚雨竟慢慢下了起來, 我幫著阿貴用大帆布靠著岩壁搭起能避雨的外帳, 再去四週撿些柴木放在營火一旁, 要是等會雨大些,多添點柴火就不容易滅。
後來雨勢暫緩, 我趁著爐火上的水還未開,走進溫泉池裏泡泡腳, 突然池底的細砂細微的上下震盪了一下, 是地震?這念頭才剛出現,地面就開始左右晃了起來。 看了看手錶,6點13分。 啊!峽谷區吧會不會遭遇落石呢? 這樣想著,心裏不免緊張了起來!
吃過飯後,雨勢再度轉強。 豆大的雨滴沿著外帳匯集,成了不斷的水流寂落入砂堆裏。 是冷鋒過境,所以氣溫也陡降,不加件外套讓人承受不住。 如此的雨勢讓人心不禁漸漸下沉, 明天出去若仍是下雨,渾身溼冷,那可就辛苦了! 而且,還有峽谷要通過,水位一高,難度及危險度可是大增啊!
我告別了還在聊天的夥伴們,鑽進睡袋裏, 只聽得幾陣雷聲傳來,伴隨雨打帳篷的叮叮咚咚, 冷不防,不遠處竟發生落石,低頻隆隆作響,我聽到的便有4次。 天哪!我們該不會真得受困在營地吧? 食物是還夠,但這裏音訊不通,外邊的朋友家人肯定很擔心, 難道真要循遞投龍下午在對岸看到的獵徑一路上攀到林道,改由陸路出孫海橋? 就這麼胡思亂想間, 雨打聲總算逐漸緩了,而我也迷迷糊糊闔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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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4日清晨5點半,我鑽出了帳篷, 雲靄低低地拂過對岸的山腰, 天倒是清的,陽光應該仍會露臉。 我特地去瞧瞧丹大溪的水, 水色明顯較昨天渾濁,也上升了不少, 但下溯不會有問題。 只要一線天那昨夜沒落石,那就可算是老天賞臉了!
8:30,我們拔營出發,離開住了三晚的加年端, 馬上就得面對四天前上溯的那道難關。 人高腿長的阿貴率先順水而下,一傾身便翻過了石壁, 接著是小海,然後是我。 不過,我才剛脫離水面踏上碎石堆, 耳邊就傳來大腳ㄚ的大叫:「我的腳被壓住了!」。 我轉過頭看,只見他正好陷在最深之處, 冷冽強大的水流陣陣拍擊著,漫過他的肩胛。 走在前後的小蔡與阿鎧奮力架著他的胳脖,無奈還是無法使之脫困。 阿貴搶過一步,重新踏入水中幫忙, 小海也連忙跨進稍下游水中, 防止若有人被衝倒時,能協助扶持,使之不至無法自制地繼續往下游流去。 我則與遞投龍接力將從大腳ㄚ身上卸下的裝備抬上岸。
大腳ㄚ的腳在剛要從擋住大水激起水花的那顆大石前抬起時, 偏偏溪水沖下了另一個大石,不偏不倚就將他的腿給夾住。 不管他怎麼抽,大石硬是聞風不動, 大家都很鎮定,卻非常緊張, 因為浸在這種冰冷的溪水裏,沒多久可就會失溫了! 就這麼努力了五分鐘, 情勢依舊沒改變,小蔡與阿貴再怎麼使力抬,就是無法使大腳ㄚ脫困。 我看著吃著水的大腳ㄚ,不免想起前幾年在四稜溫泉同樣是被大石夾腳而遭洪水吞噬的婦人。 心下暗暗禱告,最糟的情況可別發生啊! 此時,阿鎧試著低下身去搬動石頭, 只是水勢實在太強,一入水,根本無法保持穩定, 後來他再試著用腳尖去尋找石縫, 利用槓桿原理,若能輕輕移動石頭的角度,或許大腳ㄚ便能脫困了。 這麼試了幾回,果然讓他成功了! 大腳ㄚ機警地抓緊鬆脫的瞬間抽回受壓的那條腿,安全地被架上岸。 還好,他只是有些烏青而已,並沒失溫或是受傷。 大家喘了口氣,休息平緩一陣, 這才重新背起行囊,繼續前行。
後半段的行程便十分平順, 天清氣朗, 即便水位比來時高了不少,尤其是郡大溪匯入之後, 但大家仍是快馬加鞭地渡過一次又一次強勁的溪水, 約莫兩點半就回到了孫海橋。
橋頭一對布農族兄弟好奇地問我們打哪出來, 告訴他們我們溯到了丹大溫泉,他們睜著狐疑晶亮的大眼, 不太相信地說:「不可能吧?你們是去三分所那個溫泉嗎?」 呼!要是親身走過了這麼一趟, 光憑去年的溯行經驗,我自己也不會相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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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手機開始又接通了訊號, 小蔡給我看了臉書上社團的討論串, 果然,朋友們因為昨天的地震、下雨、打雷, 開始擔心我們在裏頭的情況, 考量著該不該報警。 幸虧我們一切安全, 小蔡趕緊回報,謝謝朋友們的關心。
風塵僕僕結束了旅程與水里街上的慶功宴, 我背著沉重的行李於晚上10點回到了臺北家中。 梳洗過後,躺在床上蓋在厚實棉背下的我不禁望向天花板回想起這趟行程的點點滴滴, 那些美麗的山光水色,懾人的峽谷巨岩,以及寒風微雨裏陣陣騰起的溫泉霧氣。
地圖版紀錄:丹大上河圖
跋
溫泉探勘對我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絕對不是冒險征服自然的快感,也稱不上是能藉之炫新耀奇的榮光, 那是一種用自己的身體與生命貼近這片大地的感動, 去除文明罩在身上的那層厚膜,撫觸著原始的肌理與脈搏。 臺灣這座島嶼,還有太多我們不熟悉或是遺忘了的領域, 她一直在那等著我們,等我們願意以謙卑的心去接近, 她便還以最豐盛的心靈饗宴。
很感謝這次同行的老朋友們, 他們都是我的貴人, 與他們一道,心情總是有種篤定, 無論能不能抵達目的, 相聚而同行,就是最大的快樂與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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